文/王东海
记得多年前的一个寒冷的冬夜,我在所里值班。凌晨三点,报警电话突然响起。我们迅速出警。深夜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,警车孤独地在路上狂奔。
终于到达报警人提供的地址,我们爬上没有电梯的11楼,气喘吁吁地敲门。一位老大娘不肯开门,躲在门后没好气地大声说:“大半夜的干啥?我没报警。”
我只好拨通报警人的电话。一位妇女在电话里虚弱地说:“警察同志,我说错地址了,我家住在隔壁11楼。”
我带着辅警兄弟小冷无奈又疲惫地步行下楼,再步行爬上隔壁11楼,累得呼哧呼哧的。
再次敲门,一位脸色苍白的妇女打开门,有气无力地说:“警官,你们可来了。你们要帮帮我啊,我要死了。”我一听她这么说,紧张地问:“你怎么了?”
妇女继续有气无力地说:“我让女儿去上班,但她却整天窝在卧室玩网游,不让我进她的房间,还在家人群里不停地骂我。群里的都是亲戚啊,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搁?我实在没办法了,你们看看怎么处理。”
听她这么说,我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,好在不是什么大事。
辅警小冷说:“你这是家务事啊,警察也不好管你的家务事啊。”
妇女一听,立即舞动胳膊大叫:“你们不管,那我就自杀!你们管不管?”
我忙拽住她的胳膊说:“姐,你别激动啊,我们管。”我生怕她真的自寻短见。
小冷接着说了一句:“女儿不听话闹脾气,亲戚们只会说她不懂事。都是家里人有啥丢脸的,亲戚又不会当真。”小冷是一名年轻的辅警,虽然多年来他见识过且也调解过无数的纠纷,但他有时候能一句话就让报警人炸了锅,有时候又能一句话安抚好激动的群众。
接着小冷走到报警人女儿房间门口,细言细语地说:“姑娘,我们是派出所的,有啥话可以跟我说……”
“滚!”屋里二十来岁的女孩将一只鞋用力地甩在门上,怒吼一声。
小冷毫不生气,仍然面不改色,甚至还笑眯眯地对报警妇女说:“你看,她在屋里好好的嘛,又没啥事,你瞎操心了。”
我瞬间对小冷肃然起敬。小冷这一句话就让妇女的情绪稳定下来。
这时,基本没事了。我在客厅转了一圈,发现妇女的老公竟然一直躺在里屋呢。我还以为屋里只有这名妇女和她女儿。更让我不理解的是她老公居然半天都没吭声。
我跟他说:“你老婆为一点家务事就报警,你一个大男人的还睡觉,怎么也不管管?”
男人说道:“我不管她,让她去死。”
妇女一听又变了脸色,开始大喊:“我这就死给你看。”直奔厨房寻刀。
男人的一句话让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妇女又要自寻短见,而他依然淡定地躺在床上。
我和小冷强行拽住妇女,把她按坐在椅子上,不停地安慰她。她一会儿哭,一会儿骂。小冷和我就给她讲人生道理,讲了很久。小冷困得站着都快睡着了。
妇女终于也困了,哭得没劲儿了,不再闹腾了。
临走,小冷还安慰她一句:“早点睡啊,人啊只有多想开点才能睡得好。”
回所的路上,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。我怕妇女还想不开自寻短见,就给她发去一条短信:“大姐,你多想开点。孩子自有孩子的未来,你不要太急。烦了就多跟亲戚们聊聊。”完了我又多发了一句,“实在不行,就跟我聊。”
凌晨五点多,我又处理完三起警情,整个人累得都麻木了。我斜躺在警车后排,昏昏沉沉地随警车一起行进在回所的路上。
突然我收到一条短信:“警察同志,今晚麻烦你们了。我实在太痛苦了,家里人没有一个愿意管我。大半夜的,只有你们肯帮我。谢谢啊!”
最后三个字顿时让我鼻子酸酸的。此刻,窗外寒风凛冽,我的心里却觉得暖暖的。
编辑:派出所工作----石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