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歧路杀

中国人民公安大学出版社  2017/4/5 10:15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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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一)
  这是小巷里唯一的一个小酒馆,门脸很小,里面也不过摆了五六张小桌子。
  老板娘是张大国认识的,是他住同一单元的邻居。她平时看到张大国带人来,只是安静地端出他寻常喜欢的几样小菜,从来不催不问。这几样小菜,无非是油炸花生米、凉拌拍黄瓜、切得夹起来看几乎透明的薄酱牛肉片,和蒸野菜之类,最寻常的下酒菜。张大国喜欢来这里,也是冲着这里清净,又没有询问点菜的麻烦。
  菜已经上齐了四个,店里的客人并不多,除了一对儿你一口我一口互相喂着吃一碗馄饨的小情侣,就是张大国和对面的刘豫西了。他俩正拧开各自面前的小瓶二锅头,就是他们一直简称叫做“小二”的那种二锅头,碰杯,闲聊。
  张大国是这个市的刑侦支队长,下个月就要正式退休了。作为他多年来一直带着的徒弟,现在已经是滨湖分局刑侦大队长的刘豫西,心里总泛起一阵阵对师傅的不舍。可不是嘛,多年的老搭档、上下级,刑警那种出生入死的兄弟情谊,一般职业甚至一般警种的人是不容易体会的。
  夜已阑珊,刘豫西和师傅在此之前刚通过一通电话,叫师傅帮他分析一起案子,通了四十多分钟,他觉得还不过瘾,就又跑了过来,非要和师傅面谈。“师傅,”刘豫西瞟了一眼张大国,“退了以后,我返聘您回来当个顾问,咋样?”私下里,刘豫西还是习惯喊张大国“师傅”。
  张大国眯缝着眼,翻了他一眼:“不咋样!”
  刘豫西噗嗤一声乐了,摇了摇头:“我就不信,您真能闲得住。”“就能闲住!忙了大半辈子了,我就想尝尝闲是个啥滋味,遛鸟钓鱼,打牌下棋,再不着,我跟着你嫂子去跳广场舞,就那个啥佳木斯操,听说可锻炼!”
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。十来年间,师徒俩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加深感情、排遣烦恼和排解压力。这是他俩对对方表达感情的独特方式,不见了想,见了就斗,“斗嘴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症啊!”刘豫西经常这样解释。这时,刘豫西的电话响了,刘豫西把手机屏冲师傅一亮:“又来活了。”然后回应着电话里的指令:“嗯,快道北侧,铁路桥西500米,女尸,好的,我马上到。”他的电话还没接完,张大国的也响了。一遇杀人放火的大案,这师徒俩的电话就像子母机,俩人对这样的事也习惯了。
  出了酒馆的门,等车的当口,刘豫西还不忘气师傅:“唉!您看,您要退休就出大案,看来您还得陪我站好这最后一班岗哪!”张大国冲他轻蔑地说:“我就知道,没我你就认怂。”
  等俩人赶到地方,局领导、派出所的、刑侦支队的、分局刑侦队的也都陆续到了一大片人,现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  发现尸体的是一个大货车司机。他的车装了一整车冒尖的打包新纸箱。一路在高速上奔波,货物颠得有些倾斜。那会刚下高速,他在路边停了车,招呼副驾驶在车下接应,他爬上车打算加固下货物的绳子。刚爬上车顶,在路灯微弱的灯光下,他瞄见路边绿化带中间躺着一个人,他连喊了几声不见答应,就壮着担子和副驾驶拨开绿化带,走进去探头看了看。这一看不打紧,两人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来,赶紧打了110。
  尸体是一位年轻女性,大约二十来岁,裤子被脱在大腿中间,身下有一堆粪便,内裤上也有,是被掐死的。
  专案组火线成立,指挥部就在滨湖分局刑侦大队的会议室。张大国也被派来担任指挥部成员,又和徒弟昼夜并肩作战了。
  第二天晚上,张大国收拾好自己的杯子、笔记本和电脑来了。他左右巡视了一下,依然在左侧最边的位置上安置好自己的零碎东西,扭头看看旁边正对着电脑愁眉苦脸的徒弟:“尸源查明了吗?”刘豫西伸了个懒腰:“师傅,您晚饭吃了没?”“吃了,难道我还等你请我?”
  “我一直没吃就是等着请您老呢,您看您怎么先吃了,真不够意思。”“我请队里的同事一起吃的。”“那都不喊我?我吃亏了!”“嫌吃亏?那你下次也请我队里的同事吃一顿,我也不参加,算扯平?”
  刘豫西一边撇着嘴,一边往外走:“姜还是老的辣,我知道说不过您,我躲着您还不行吗!”
  张大国挪到刘豫西的位置上,一边问分局刑侦队的内勤小宋,一边翻着电脑上的案发现场照片和案情进展记录,一边从刘豫西的笔记本上抄下了受害人的信息:张茉莉,女,29岁,身高145厘米,已婚,婆家住峡县张村镇张村村,娘家住同村。丈夫:张高,男,35岁,身高156厘米,果农。
  他拿起从张茉莉家找出的她的照片,对小宋说:“这姑娘要不是身高,还是个美女呢!”小宋打印着材料,回答他:“可不嘛,农村姑娘长这样不容易了。看她嫁的人,可想而知,婚后的生活质量应该是不咋地。”
  张大国陷入了沉思。一个小巧的农村姑娘,如果婚姻幸福,按说不会一个人在城里乱跑。按调查的进展,这姑娘娘家人说,她婚后确实很少在婆家住,这次到城里,已经是她第六次进城找工作了,结婚才半年不到。女人身高似乎还不那么重要,这男人是有些矮了,如果姑娘再要强些,难免又是一个潘金莲啊。
  调查第五天晚上的时候,局长也来了。据说局长大人是命案的克星,刑警的福星。如果哪个案子他来得早,指挥得快,就破得快;哪个案子久侦不破,多把他请来指导几次,很快就有突破。当然,这是大家当面恭维他的话,背后的潜台词其实是:局长来了,好要钱要人,案子才好破呀!
  指挥部开了一个碰头会,把搜集到的信息又给局长做了一些汇报:张茉莉的年龄在农村显然属于大龄晚婚,她上学时学习还好,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,学历在农村算高的,婚前,她曾经长期在金城县的小理发店打工。这次到峡市也是找工作,谁知刚来了三天就出事了。
  “情杀?劫杀?偶遇激情杀?大家一定要尽快厘清方向。”听完了汇报,局长开始运筹帷幄地做指示。他的话滴水不漏,句句点在要害上。当了多年的公安局长,见得太多了,做几句恰到好处的指示,他还是很在行的。“情杀,就要注意到她原来打工的地方做好调查,看看有没有情感纠葛,恋爱、第三者、网恋,这些问题都要考虑到。”刘豫西听局长说“网恋”,和张大国对了一下眼。张大国明白他的意思,是说局长挺时髦还知道网恋,就冲刘豫西盯了一眼,意思你小子,局长讲话不认真记、不认真点头称道,跟你师傅一个德行,就知道埋头把活干漂亮,其他的面子事就没眼色!
  “还有注意排查下她的老公,会不会因为婚后矛盾、财产纠葛,或者第三者问题产生家庭矛盾。另外看看亲戚朋友工友之间有没有积怨和矛盾。”局长做完指示,点了刘豫西的名,“刘大队,你说说。”刘豫西把笔记本翻回到上一页,说:“张茉莉结婚才半年,根据她邻居和同学讲,她婆家、娘家及她本人,都没有和什么人有过明显的矛盾冲突。”他迟疑了一下,又说:“她个子这么矮,因恋爱产生纠纷?似乎也不大像。”
  公安局是高个子扎堆的地方,入警时有身高要求。“高个子理解不了矮个子的……忧伤。”局长停顿了两秒,用了“忧伤”这个词。他是宣传科长出身,平时说话似乎总带着点文学性,文绉绉的。“这方面不能大意,是人都有心,有血有肉,有感情,不要小看人,啥人都会有人爱。”局长继续批驳他。嫌疑人没有明显的指向时,是忌讳主观剔除某些方面发案可能的,必须面面俱到都考虑到,局长很有感悟地想。其实局长没发现,这是刘豫西刚才挨了师傅的盯,故意给局长留的漏洞,为了让局长在大家面前显示出智慧。再怎么说,他也是工作十多年的老刑警了,这点思路还是有的。
  局长的目光在会场巡视了一圈,这是他做领导以来经常喜爱的动作,也是他职位权威的显示,然后把目光停在张大国身上:“大国,这个案子你加把劲,案子不破不退休,行吗?”张大国抬起头,又点点头:“行!”刘豫西那边,瞅着师傅又点点头,那意思是:咋样?我说退不成吧?
  没几天,几路调查组都回来了,调查的情况却不容乐观。金城那边,张茉莉的小姐妹反映,张茉莉在几家理发店打工时,没有发现她和谁恋爱,也没有发现她在网上和谁聊得很好,半年前,张茉莉要回家结婚,就辞了工作,从那时起,几个小姐妹就再没见过她,也没联系过。张茉莉性格内向羞涩,不爱说话,打工期间,也没有和老板、同事和顾客发生过争执有过矛盾。
  村里的调查结果也没有兴奋点。张茉莉的娘家条件一般般,比较贫困。张高家庭条件在村里还行,家里的苹果园、桃园一年收成不少,是家里的独子。张高为啥35岁上才结婚,也是他的父母高不成低不就耽误的。张高个子矮小,木讷,本人又不愿意接受残疾人,所以一直拖着。张茉莉眼看也30岁了还不结婚,张高家里才托媒人去张茉莉家说和,总算说通了她家人。爹妈逼着张茉莉回来成了亲。成亲后,张高自感高攀,对张茉莉是百依百顺,公婆也是先看张茉莉的脸再开口说话的类型。但张茉莉倒是有脾气,婆婆做的饭菜不合口味、地里农活重了时,都要闹着回娘家,而且,在外打工惯了,心也野,总出去找工作,不愿意当农妇。
  (二)
  “这么说来,张高倒是经常守空房了?”张大国问调查的民警。“是的,张高生性怯懦,怕老婆得很。张茉莉也是他心甘情愿花了大彩礼才娶回来的。每次张茉莉回娘家或外出,张高都得扛着礼物去接好几次才能接回来。往往过不了几天,张茉莉又闹着要出去。”
  查了张茉莉的手机通话单、QQ、微信,也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张茉莉外面有“野汉子”。“张高表现也不反常,案发那天,有村民证实,当晚他在村里和人打牌。”刘豫西给张大国补充说。这也就排除了因婚姻、财产纠纷,张高杀妻的嫌疑。
  那就只能是偶遇激情杀人了。
  现场,张茉莉的裤子被褪下来,但尸检时并没有检出精斑等物。刘豫西说:“师傅,有没有这种可能。本来凶手是打算强奸的,要不他不会褪人裤子,可是张茉莉一挣扎,把屎尿挣出来了,凶手嫌脏,没法弄,于是没强奸?”张大国接着说:“凶手掐死张茉莉,可能是怕人听见她喊叫。”
  案发现场在杂乱的绿化带中,绿化带他们那天去看现场时看见过,是那种刚栽上不到两年的冬青类的,不太硬实,一压就倒那种。刘豫西问师傅:“师傅,法医那边怎么说?”张大国说:“张茉莉身上和现场,都没有凶手的什么痕迹,皮屑、指甲、汗液或者衣物,只有几根疑似嫌疑人的头发。”李豫西叹了一口气,把头靠在椅背上,打了个大哈欠说:“那就只能指望监控了,看能有硬货不。”
  周围的监控也都调回来了,十多个视频分析民警日夜不停,一帧一帧地翻看查找,查找张茉莉和嫌疑人的来路去向。看了三天,一个民警突然喊:“快来,快来,有戏了!”他的喊声震破了指挥部长久的宁静,大家呼啦啦都围过去看,还真是,是张茉莉和一个男人在走:案发现场东侧2公里的大马路边,当天十一时,张茉莉和一个男人肩并肩走过来。他俩快走到快道时,弯进了涧河边的小路。
  张大国知道,那是市民们跑步散步的小路,路面只有二三尺宽。那条小路和快道之间,隔着一道十来米宽窄的绿化带。
  绿化带是发展城市建设这几年修建的,中间种了冬青、樱花、紫叶李、月季、松树等时令树木,把从高速口下来,经由快道来往的大小车辆的噪音和涧河边休闲的气氛区分开。
  张大国想,很有可能,两个人沿着小路走,走到稍微僻静的案发现场时,张茉莉被凶手拖进绿化带准备“行事”。张茉莉不从,大声喊叫,于是遭遇杀人灭口。
  接下来的过程依然枯燥,顺着视频一个路口一个路口往回返,大家发现,俩人从城中村的小巷中出来,一直沿着大马路走到快道附近,弯进了绿化带内侧的小路。小巷里店铺少,基本是村民自盖的小楼,租给那些来城里打工的人们,调来的监控不多。果然,风筝线儿,又从这里断了。
  大家又把城中村及附近大大小小的理发店都走了几遍,依然没有一点破案的线索。嫌疑人作案后,从东到西的大路监控,也都没有拍出他逃走的迹象。刘豫西又派了俩人,到张茉莉在案发头两天晚上住的小旅馆,也没有可用的线索。
  
  ……
  (摘自《延河》2016.1 王娟 文)
  
  ……
  详见本刊2017年4期
  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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